第35章
“要我说，根本就是你的过错，就算猫跑丢死掉也是因为你不负责任！”那张脸变成李姐的样子，狰狞地摇摆着。
“都是因为你，要不是你去上学了不负责任，你妈怎么会想不开寻死！！！”那张脸又变成周兰朝着她挤压了过来。
医院的家属通知电话和急救短信，老师把她从课堂上叫出来时委婉的话语。
“你就是个扫把星，所有亲近你的人都会变得不幸！！！”尖锐的声音继续吵嚷着。
池岛握住手机，不断擦掉两边的眼泪，她想要看清短信上的内容，泪水却不断涌出打湿屏幕，让她如何都无法看清。
她跑到医院，亲眼看到周茉被推进急诊室中，血迹、担架车、低垂落下的苍白手腕和蔓延在空气中的消毒水味，所有的画面如同碎片般扎进她的脑海留下重创。
那张脸变成周茉，表情终于不再狰狞。她苍白而温柔，声音很轻很轻，轻到一把风吹过都能吹散。
“要好好吃饭睡觉，要照顾好自己，然后快快长大······”周茉说道。
池岛擦干眼泪，跑上前想要重新握住母亲的手，却被抢救的医护人员隔挡开，两人再次分隔两地。
这是母亲在被推进急救室前的最后一句，很轻很轻，就像她的生命，脆弱不堪。
联系亲戚亲属，花钱举办葬礼，请假转学。
母亲死后各种事情有条不紊进行着，池岛混沌又理智地接受并处理着所有的事，好像一切都没有改变，又好像一切都分崩离析无法复原。
周茉在池望猝死后陷入了抑郁，只支撑了四年，给小女儿购置完最后一处房产安排好一切后，选择在爱人忌日那天死去。
那是很平常的一天，母女俩在上学前还讨论了要吃什么饭，要去给池望扫墓时带什么花。
一切都在时间的齿轮下往前推动，母亲自认为安排好了一切，女儿自以为母亲早已脱离疾病与忧虑逐渐好转。
两个人的想法背道而驰，相差甚远。
在最终的那场葬礼上，池岛跟随着工作人员的指引，麻木地执行了引导来宾的任务。
她没管众人对她没掉一滴眼泪的异样神色，也没管周兰的咒骂和指责，只是定定看向遗照上周茉温和优雅的笑，觉着陌生抽离。
直到葬礼结束，池岛回家收拾行李，她走过母女两人依偎在一起的沙发，拂过桌面上两人曾吃过每一顿饭的痕迹。
她回到自己房间，把手作的工具和材料打包到一起时，才她想起周茉决定买下房子时说过的话。
池岛突然意识到，原来告别早在那一刻就已经开始，早有预兆。
*
天空边际泛起点点光亮，处于黎明和黑夜的交界之中。
车内的暖气开得很足，车窗上凝结成薄薄一层白色的雾气。
车后座的橘黄色小猫缩成一团，脖子上的定制铭牌已经老旧，但仍然能够依稀看出“大黄”两字。
就在不久前，有人联系了寻猫启事上陆知屿的电话，曾有好心人看到大黄脖子上的铭牌，注意到这只小猫睡进了小区里的流浪猫窝中。
大黄并没有跑远，也没有躲在荒野里，事实上它仍旧窝在领养人小区里，只要用心找就能发现它，但领养人一家却根本不在意它的去向。
陆知屿跟随指引去找，果然看到了皮毛耷拉缩在猫箱里的大黄。
虚惊一场，失而复得。
他感谢了联系他的好心人，把大黄安放进车里，并没有打搅好不容易睡着的池岛。
陆知屿看向副驾的池岛，她的眉头微微蹙起，似乎在睡梦中也仍旧不能放松下来。
到底是在为什么而忧愁？
这是陆知屿在刚认识池岛时就萌生的问题，她总是习惯性自己解决问题，习惯性封闭起所有不好的情绪慢慢消化，这让他总是想要去探究清楚并帮助她。
第一次的让座
第二次的雨天诊所
第三次的赶走周兰以及请律师
······
陆知屿一点点了解到了池岛，一点点被池岛吸引过去。
她的身上好似有种魔力，明明背负着很沉重的东西，却仍旧一声不吭的硬抗过去后仍旧微笑，既像长在石缝的野草，又像顽强不屈的磐石。
坚强固然能够保护自己，但却总是会让跟随在她身后的陆知屿心软和心疼。
天空慢慢亮起，车后座的大黄翻滚了圈身体后继续闭眼小憩。
阳光一点点倾洒过池岛的脸颊，她紧皱的眉头也慢慢舒展，这安静舒缓的片刻吸引着陆知屿的全部注意。
不久后，车子迎着初升的太阳行驶在城郊开往市区的路上，副驾上的人慢慢睁开眼睛。
“喵”
大黄似乎是意识到了什么，朝着池岛叫了一声。
失而复得的大黄、阳光、驱赶寒冷的暖气以及始终陪伴在身边找回猫的陆知屿，这是池岛醒来后在短暂时间意识到的全部事情。
也是她逃离重复繁杂的噩梦后，再次回到人间时所感受到的一切。
“醒了？”陆知屿问道。
“嗯。”
她眨了眨眼，思绪有些缓慢迟钝，她盯住陆知屿，像是在看过去那些让人怀旧的美好时光。
“我可以收养大黄吗？”陆知屿笑着继续道。
池岛嘴里的话转了个弯，她不知道该说什么，最后只能移开视线，慢慢地点了点头。
车子很快驶进小区，驶入地下停车场，户外的灿烂光线随之戛然而止。
“那，你可以收留我吗？”
车子稳稳停在停车位，池岛有些没太明白陆知屿话的含义。
她朝着陆知屿看去，正好对上那双深眸，和不久前一样带着些许脆弱和吸引的意味。
“应该可以。”
池岛收回视线，未经过思考便脱口而出道。
第39章 早餐
◎就好像人类生锈了◎
阳光有些晃眼，床边穿来呼噜呼噜的毛茸茸声响。
昏昏沉沉睡了一整天后池岛坐起身，抬头便看到了依偎在她脚边的大黄，她揉了揉大黄柔软的毛发。
肚子很饿，她起身，开门，入目的便是客厅餐桌上多出来的早餐，和从厨房走出来的陆知屿。
“早。”
陆知屿神色如常，看到池岛后，把刚热好的牛奶递给她。
“早。”
起猛了，看见陆知屿在她家做早饭了。
池岛接过牛奶，抿了一口，理智仍未完全回笼。
她坐在餐桌凳子上，淡定把热牛奶喝完后，再次看向陆知屿。
陆知屿倒是没什么所谓，他拉开椅子坐在池岛对面，深眸定定看向池岛。
大黄也从卧室走出，伸了个懒腰后朝着客厅熟悉的小猫碗走去。
阳光，长大的小橘，以及坐在她对面的陆知屿。
池岛的意识慢慢回笼，她想起了她昨天的承诺，不自然地移开视线，拿起了餐桌上烤好的吐司慢慢塞进嘴巴。
当时的她刚经历过剪辑定格视频的通宵，以及大黄失踪后的失控打击，等回到家时，再没有多余的精力去分析探究其它。
于是，当陆知屿提出收养大黄，她大致思索后觉着可以。
一方面她不知为何仍旧很害怕留下大黄，另一方面陆知屿很负责又是熟人，虽然这个熟人是和她关系并不算好的初恋前任。
但比起之前漫无目的地寻找领养人，陆知屿确实是更佳的选择，她在这点上很信任他。
可没想到，陆知屿紧接着提出让她收留自己。
想到这，池岛吃吐司的时候噎住，呛到后不自觉咳嗽着。
“慢点吃，以后还会有的。”
陆知屿很自然地拿起池岛的杯子，倒上一杯新的热牛奶，重新递给池岛。
池岛接过，发现那双深眸沐浴在阳光里，少了些曾见过的脆弱和落寞，多了些以往的从容。
但同样吸引着池岛的注意，就像昨天在地下停车场的车里。
池岛再次意识到自己又在盯着对方看后，借着喝牛奶的缘由，又一次移开了视线。
昨天对方请求收留的话再次浮现在脑海，池岛的耳尖有些发热。
当时的她顺着对方的话，再一次想到了家里那间空置的房间，那间被周茉曾安排给朋友小住的房间
所以，应该可以，应该可以顺着妈妈的心愿帮助收养大黄的陆知屿。
她视线掠过那间开锁敞开的房间，心有些迟钝。
为手工爱好留下的书房被填满，偶尔邀请朋友来住的房间也得到用处。
当初母亲的嘱托已经完全实现，时间很快又轻描淡写地溜走，没留下什么更多的痕迹。
池岛顿住，身体里某些未曾觉察的疼痛和四肢的僵硬再次蠢蠢欲动，却又被她强行压制。
她放下杯子，努力忽视那种失控的感受。
视线却再次模糊无法抓取，思维也跟着混沌，像是得了一场重感冒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