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3章

  鲁伯特剜了她一眼,这段时间阿尔的能干灵巧深得他意,他隐隐有收阿尔做徒弟的意思,对她也渐渐照顾了几分。
  你自己晚上跑哪里去混,还要我再说一遍?他面露嫌弃,我不说破,还不是为了给你留点脸?真不明白你,竟然能被一条鱼迷得神魂颠倒。啧,如今的小伙子都怎么了?一个比一个不正常。
  哎!阿尔,你千万别忘了换身衣服再过去,我不介意这事,可不代表所有人都不介意,悠着点吧!
  阿尔含糊地应了一声,鲁伯特才摇着头离开了。
  躲起来的小汤姆冒出了头,他这几天一直在躲着鲁伯特,生怕鲁伯特不让他挨着阿尔。
  大副大副找你干什么啊?
  今天的天气很好,海风和煦,阳光明媚,就是行进的这片海域,暂时没有瞧见一只海鸥。
  阿尔看了看天空上一片类似鸟鸥形状的云朵,眯着眼睛,漫不经心地回答:
  谁知道呢?可能是还要给我点什么东西?
  会是糖吗?还是饼干?你那次拿回来的那罐饼干真好吃!可惜后面受潮了,全变软了。
  小汤姆比阿尔急切多了,一双眼睛放着光,他迫不及待地推了推阿尔,你赶紧去换衣服吧,早点去见大副!
  他连推了几下没推动阿尔,才意识到自己行为的不妥,讪讪地收回手,苍白地解释:
  我咱们最近的伙食都不太好。我看你都瘦了,阿尔,我是怕你吃亏。
  怕谁吃亏?小汤姆应该是怕自己吃亏。
  每次从爱德华那里拿到食物,阿尔都不会自己独享,她总会多少分给小汤姆一点。
  那时,她体谅小汤姆的不容易,加上小汤姆是这条船上唯一一个不以居高临下的态度对待自己的人。阿尔对他是有几分出于同病相怜的好感的,毕竟她和他在船上都是受所有人欺压的。
  不过,这几分好感,在莉塔被捕上船后,随着小汤姆日益暴露的、对人鱼近乎疯狂的恨意,以及他基本上只愿意从阿尔这里索取,而从不想着回报什么的态度,让阿尔感到非常寒心。
  过去她或许不明白什么叫真心相待,什么叫虚与委蛇,现在,阿尔多多少少体会到了。
  阿尔与小汤姆对视,看得他踉跄地倒退了一步。
  阿尔,我
  抱歉,小汤姆,我急着去见大副,回头见。
  小汤姆不敢再追阿尔,一如昨天夜里,他站在原地,咬着嘴唇,不甘地放任阿尔的身影从他的视野中消失。
  装潢最华贵精致的舱室,其实不是船长的那一间,而是大副爱德华的这一间。
  作为船长最骄傲、最疼爱的长子,爱德华斯皮勒可谓是要风得风,要雨得雨。他的一切愿望都会被尽可能地满足。
  阿尔又看了眼写字台上的那只水晶罐子,船员们大多垂涎于罐子里盛装的糖果。在夜间谈话里,他们总猜测那些美味的糖果来自于什么异国王庭,说那是只有王室才能够享用的珍馐。
  他们都不知道,糖果只是昂贵一些的普通糖果,这只水晶罐子却是名副其实的古董。阿尔未出逃,还冠着公主的头衔时,她也有出自同一位匠人的类似罐子,只不过她的罐子里装的不是糖果,而是镶嵌宝石的首饰。
  和爱德华的数次接触后,阿尔发现他是一个极其自我的人,他想要的东西一定要得到,而得到之后,他却未必会珍惜。尤其那些让他付出巨大代价得到的东西,爱德华往往更不会珍视它们,反而会轻贱它们。
  就像他桌子上的这只水晶罐子,爱德华只用它来装糖果,堂而皇之地摆在写字台上,完全不担心它是否会被外人不小心损坏。
  哦,不好意思。爱德华斯皮勒急急写下最后一笔,收起了他的航海日志,他冲阿尔温和地笑了笑,示意她走近一些。
  拖着好几天都没写完,刚才终于有了点想法,就想着赶紧写完。真抱歉,让你站着等了我这么久。
  没关系。阿尔露出一个略显局促的笑容,声音放低,大副,您找我是有什么事吗?
  阿尔,难道我没什么事就不能找你了吗?你嫌弃我?
  爱德华促狭一笑,拉过犹犹豫豫的阿尔,使劲揉乱了阿尔的头发。
  阿尔连忙否认:大副,我没有!我只是怕耽误了您的事。
  是吗?那看来鲁伯特说得很对,你确实是个讨人喜欢的好孩子。像你这样的好孩子,应该得到奖励。
  说着,爱德华打开了水晶罐子,抓了一大把糖果塞给阿尔。
  五颜六色的糖果占据了阿尔拼命伸开的两只手,较硬的糖纸剐蹭着她的掌心。阿尔很讨厌吃爱德华给的这种糖,它融化得非常快,剥开糖纸的时候,如果不多注意,两只手都会变得黏黏糊糊的。
  但眼下,阿尔只能适时地露出受宠若惊的表情,用喜悦的语气说话:
  大副,谢谢您给我这么多糖果,您对我实在太好了。
  年轻的大副站起身,他高大的身形投下一片阴影,将阿尔笼罩得严严实实,他的语声依旧带笑:
  那么好孩子,拿了我这么多糖果之后,也该老老实实告诉我,昨天晚上,你到底去了哪里?
  作者有话说: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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  第12章
  阿尔不知道爱德华为了得到那只水晶罐子花费了多大的气力,她只能看到水晶罐子的结局。
  而她自己恰好相反,阿尔只知道爱德华在她身上付出了不小气力,而不知道他未来打算给她安排的结局。
  此刻爱德华看过来的眼神已经充满了质问,他深棕色的眼睛里燃烧着熊熊的火。阿尔知道,他把她看作自己势在必得的所有物。
  她垂下眼睫,掩下一切细微的情绪,任由泪水扑簌簌地,大滴大滴地往下落。再睁开眼,阿尔那双碧蓝色的、与海同色的眼睛,散发出一种惊心动魄的美丽。
  您您问我去了哪里?她啜泣着,身体颤抖着,格外楚楚可怜,舱室里您知道,那只羊已经快要病死了。我真的太害怕了!我怕
  她的眼睛里写满无声的乞求,瑟缩的身体显得她更加娇小,爱德华俯视着她,贪婪地将她的神态都看在眼里。
  而且气味我真的受不了那股气味!昨天晚上我实在是忍不了了。女神啊,您想不到他们都在做什么!我我不想成为亵渎女神的罪人,也被熏得想吐。
  她扯了扯身上的衣服,红着眼眶道:大副,我只有这一身衣服稍微干净一点,我不想再把它弄脏了,所以我就到了甲板上去,吹了一会儿海风,透了一会儿气。
  爱德华没有开口,他锐利的眼神在阿尔身上滑动着,阿尔屏气凝神,随即她意识到了什么,坚定地把左手压在胸口上,做出一个标准的起誓的动作。
  我,阿尔,向女神发誓,昨天晚上我去了甲板,如果我说了假话,是跑去和别人厮混,就罚我
  阿尔,不用这么紧张。爱德华拍了拍阿尔的肩膀,他和颜悦色地安慰:别怕,我只是好奇,昨天晚上路过你们的舱室,我却没瞧见你,就想问一下你跑到哪里去了。
  晚上的时候,还是要小心一点,尤其是你,阿尔,可千万不能乱跑。
  他的手按在阿尔的肩膀上,阿尔觉得仿佛担上了什么千斤重担,毫无疑问,爱德华在威胁她。
  泪水依旧在她的眼眶里打转,阿尔怯生生地朝他点头,我知道了。大副,您放心,您说的话我都听。
  爱德华脸上的笑意因阿尔最后的一句话变得真切许多,他心情大好地坐回了座位上,随手拿起一边的烟斗,点燃了其中的烟草。
  他吸了一大口,英俊的五官短暂地狰狞了一瞬,仿佛一只怪兽偶然拨开自己的伪装,露出了真面目。
  那条人鱼我刚才也去看过了,它被你照顾得很好。阿尔,你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。
  灰青色的烟圈吐出来,带着一股似有而无的臭气,熏得阿尔的胃囊蠕动,她没吭声,等着烟雾后的人继续说话,但她垂在腿侧的手却攥紧了。
  我有个好主意,不应该就这样把你埋没了。爱德华看向阿尔,烟圈也扑向她,野心让他的眼睛亮得吓人,不如就用现在的这条人鱼做诱饵,把它吊在海里,靠它多抓几条人鱼,到时候都交给你养。
  他的话语比烟草的臭味还令阿尔恶心。
  反正你养一条也是养,养十条也是养,说起来都一样嘛。
  大副,池子里放不下那么多条人鱼。阿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平静下来,她盯着爱德华,灰青色的烟雾熏得她眼睛火辣辣地痛,但她依旧睁大了眼睛,生怕错过他当下的神情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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