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87章

  她从未爱过他。
  当他试图去爱她时,却已经无法使她的心脏再次为他而跳动了。
  他是生死境的强者,天下第一的铸器师,整个闻家宅院便是他铸就的一样器物,这座院中发生的丝毫动静都瞒不过器物的主人。
  但他却默许了这一切的发生。
  他扬起手,断垣残壁重新聚拢,青瓦白墙崭新如初,就好像先前的战斗从未发生过一样。
  但死亡却是真实的。
  一夜过后,朔州城满城尽缟素,闻家宅院中白绸迎风飘荡。
  皆是闻至玉亲手所悬。
  他没有请任何人前来吊唁,平静的坐在家门口看了七天日升月落,最后伴着晨光回了剑庐。
  剑庐虽名为剑庐,却不止铸剑,数百年来,从剑庐中走出的名器不胜其数,剑门楼楼主的碎星剑、道宫温酒的抱朴刀,盘旋在五方山上空的诛世之眼,以及——即将会从剑庐中走出的曳影剑。
  匣中龙虎吟,剑出而战事消。
  闻至玉拉动着风箱,炉中火焰燃烧得更旺了,铁块被烧得通红,又被夹起来反复捶打、锻造。
  闻至玉机械般挥动手臂,昼夜不住的一锤又一锤砸向铁块,似乎这样才能使他欲要离体的灵魂稍稍落到实处。
  一根白发落在火焰中,转瞬被烧成灰烬。
  闻至玉沉默的想,是时候要再找个继承人了。
  ……
  贺楼茵与闻清衍回到贺楼家后,双双昏迷了过去。
  贺楼风在她床边一直守到她醒过来,但没想到妹妹醒来第一句话却是问:“闻清衍在哪?”
  他没好气说:“活着呢,没死。你先关心关心你自己吧。”
  “哦。”贺楼茵揉了揉发酸的后颈,说道,“你替我寻个铃铛来。”
  贺楼风茫然:“啊?”
  她催促道:“快去。”
  贺楼风看了眼尚在病中的妹妹,虽不解其意,却仍是照做了,过了会拿着枚晶莹剔透的铃铛回来,“这是铃星宗的铃铛,有什么功效我也不知道,但长得挺好看的。”他一边将铃铛递给贺楼茵,一边好奇询问,“你要做发饰吗?”
  贺楼茵敷衍点了点头,摆摆手说:“你先出去吧。”
  贺楼风犹豫了一下,还是慢慢掩上门,“我在门外等你,你有什么需求就喊我。”
  贺楼茵在房中一阵翻找,终于在自己旧时的妆匣中翻出了一枚手镯,对着脚踝比划了一番后,又找出一根银丝将铃铛串了上去。
  她推开门,问出闻清衍在哪后转身便走,贺楼风还没反应过来,她就已经消失在了走廊的尽头。
  充满苦涩草药味的房间中,贺楼家的医师正在为闻清衍诊治,见到贺楼茵推门而入后,齐刷刷抬头看她,贺楼茵摆摆手,示意他们先出去。
  房间里只剩她与闻清衍二人。
  闻清衍见来人是她,强撑出一抹笑意,“阿茵……”
  贺楼茵没说话,她转身关上门,歪着脑袋看了闻清衍一会,“脚伸出来。”
  闻清衍愣了下,“我的脚并未受伤。”
  “让你伸你就伸。”
  贺楼茵见他迟迟不肯动,失了耐心直接去抓青年的脚踝,闻清衍慌慌忙忙往后缩,却仍是被她抓着脚踝往下一扯,小腹处刚包扎好的伤口又裂开,他闷哼一声,却不见有任何不耐烦之色,柔声问:“你这是要做什么?”
  贺楼茵拿起那枚串着铃铛的手镯,“咔哒”一下扣在闻清衍脚踝上,又拽了拽确定十分牢固后,才满意道:“我又救了你一命,现在你整个人都是我的了。”
  “嗯。”
  她继续说:“这枚手镯中有一道剑气,你若是敢从我身边离开,便准备好做个瘸子吧!”她说完,上下眼皮便开始打架,疲累席卷全身,脑袋一歪便倒在了闻清衍胸膛上。
  闻清衍摸着她的脑袋,低头认真说:“那你其实更应该将它套在我的脖子上啊。”
  匆忙赶来的贺楼风见到一幕,气得又是磨牙,他试图将贺楼茵抱回她房中,奈何她死死抓着闻清衍的手腕不肯松,只能就此作罢。
  他望着面前这个满脸无辜的青年,气得又是咬紧了牙,在见到青年脚踝上的铃铛后,更是面露不齿。
  他本想再讽刺几句,却被一只叼着松果的松鼠踹出了门。
  闻清衍温柔凝望着怀中之人,似乎要将她每一寸眉眼都刻入心间。
  他轻轻说:“阿茵,谢谢你。”
  “阿茵,我爱你。”
  怀中人眼睫颤了颤。
  第49章
  贺楼茵醒来时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张充满药的床上, 身旁是一个衣衫半敞的青年。
  青年正睡着,也不知梦见了什么,那双好看的剑眉蹙成一团, 长睫也不住的轻颤着。
  应该不是个好梦。她想。
  她侧过身,胳膊肘支在床上,盯着他紧闭的双眼看了一会,轻轻碰了下他的眼睫。
  青年依旧没醒。
  她的视线继续下移, 落在青年袒露的胸膛上, 心想确实是比梦境中少年时期的身材要好上很多。
  于是用手指戳了戳。
  肌肤随着呼吸缓慢回弹, 青年除了眼睫又颤了两下外,身体依旧没动。
  贺楼茵戳了一会后想起他小腹上还有伤, 索性趁着他还在睡觉,轻轻扯开了他的衣服。
  青年腰腹上缠着厚厚的布帛, 渗出的血在布帛上凝结成一片暗红的硬块。
  贺楼茵看得眉头一皱,小心地去解布帛想查探一番他腰上伤势, 身畔的青年突然醒了过来, 略带凉意的手掌扼住她的手腕,她眨了下眼,关心道:“你醒了啊?”
  青年盯着她看了有一会, 默默垂下眼睫并将她的手拿开,嗫嚅着说:“我还受着伤。”
  “我知道啊。”她奇怪问, “看看也不行吗?”
  青年眼睛睁大, 并默默往旁边缩了缩, 坚定拒绝:“不可以。”
  贺楼茵不高兴了, 气鼓鼓道:“你人都是我的了,怎么还这么小气!”说着便想伸手将他扯来自己身边,但又担心使他的伤口再次崩裂, 便改为抓住他的胳膊,瘪着嘴盯着他,大有一副他不让她看看伤口,她就不松手的架势。
  闻清衍与那双略带委屈的眼睛对视一会,最终没能够拒绝她,“只能看,不能碰。”
  贺楼茵心中嘁了声,心想先前那群医师大把大把的伤药往他伤口上洒时,也没见他皱下眉啊。
  “那快点吧。”她催促道。
  闻清衍撑着胳膊坐起身,低着头,指尖慢慢去解衣服的系带,上半身薄衫很快滑落至臂弯,颤颤巍巍的手指来到裤带处,闻清衍试图用眼神祈求她能到此为止,但贺楼茵依旧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看,他索性闭上眼,狠心扯松了裤带。
  反正早就被她看过了,再……再看一下也没有什么的吧?
  贺楼茵换了下姿势,跪坐在床上几下便扯去了青年腰间被血浸得暗红的布帛,深可见骨的伤口展露眼前,惊得她倒抽了口气。
  她小心翼翼碰了碰,轻声问“很疼吗?”
  闻清衍摇摇头:“已经不疼了。”
  贺楼家的伤药见效奇快,但药性却也刺激,她指尖拂过时,残留的疼痛如细密的电流般在腰腹上窜起,闻清衍闷哼了声,急忙收紧腰腹不敢动弹,任由她触碰。
  贺楼茵观察了一番他尚未愈合的伤口,起身下床,“我去拿上药,给你重新涂一下。”
  她的裙摆从他腰上拂过时,又痒又凉。闻清衍低头看了看松垮的裤带,又默默重新系紧。
  原来只是要替他换药啊。
  “我自己来吧。”
  他默默穿好衣服,遮住那些丑陋的伤疤,去拿贺楼茵手中的药膏时,她却举起手避开。
  贺楼茵将他按回床上,搬了张椅子坐在床边,也不管他同不同意,反正直接将他的上衣扯了下来,指尖挖了些药膏便往他伤口上抹。
  冰凉的药膏涂抹在肌肤上,闻清衍肩膀缩了缩,又被她掐了一把大腿,“不要乱动。”
  他即刻不敢再动了,僵着身体任由她的手指在他腰腹上游走,又见她秀眉粗起,心中不免难过,他的身体此刻不再好看了,她会不会不喜欢了?
  他碰了碰她的手背,声音与动作一般轻:“这些伤疤会愈合的。”
  贺楼茵忙着抹药,没注意到他落寞的神情,敷衍“嗯”了声。
  随后手腕被握住。
  她抬起头,面露不解,心想她在帮他上药,他干嘛突然抓着她的手不肯动了?
  莫非是怕疼?
  “很疼吗?”她认真问。
  闻清衍摇了摇头,再次重复了一遍:“这些伤疤会愈合的,它很快就会和之前一样光洁,你……你不要不喜欢。”他的声音越来越轻,脑袋也垂得越来越低。
  “啊?”贺楼茵愣了会才察觉到他的意思,不免有些想笑,她反握住他的手腕,将他手臂别至背后,另一手按在他胸膛,轻轻拨动着,眼中是说不明的兴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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