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1章

  贺楼茵在心中默念着:上北下南左西右东。终于在第四次后出现在一家赌坊门前。
  金玉坊。
  天荒城中唯一一家合法经营的赌坊,也是整个大陆最大的赌坊。
  更是——朽木林在此地的据点。
  贺楼茵掂了掂鼓鼓囊囊的荷包,迈着愉悦的步伐走了进去。
  束着头巾的囊家见到门口站着一位衣着华贵,气度不凡的女郎,心想这是来了大客户,急忙扔下正在进行的赌局,脸上洋溢着笑容,一路小跑过去:“女郎要赌什么?”
  贺楼茵说:“我不赌,我找人。”
  囊家的笑容消失,有些不情愿问:“女郎找谁?”
  还以为来了大客户呢。
  贺楼茵环顾赌场里往返逗留在赌桌前,目露贪婪的人群一圈后,说:“我要见主家。”
  囊家面色犹豫,“金老爷正在会客,女郎可愿稍等片刻?”
  贺楼茵笑了下,将腰间长剑一抛,旋身落在赌坊中的黄金台上,睥睨扫了眼厅内惊慌的众人,语调依旧张扬:“从来只有人等我,可没有我等人。”
  ……
  雅室内。
  龙涎香浓郁,青烟袅袅。
  青袍道人正与老者对谈饮茶,忽闻门口一阵急促叩门:“金老爷,有位女郎登上了黄金台。”
  金老爷喝茶的动作一顿,对面的青袍道人淡笑说:“看来,金老爷有麻烦了?”
  金老爷脸色阴沉:“还没有人敢找朽木林的麻烦。”他重重放下茶杯,摆手对青袍道人说:“闻公子,今日便到此为止吧。”
  “那在下便先告辞了。”青袍道人拱手,“期待朽木林的寒号鸟能给我带来好消息。”
  说罢,化作一缕幽暗青烟从原地消失了。
  金老爷盯着那人消失的位置看了一会,忽然拍着腿哈哈大笑,门外侍从不明所以,欲再叩门时,门内传来金老爷的声音:“将他带过来,我倒要看看谁敢在朽木林的地盘闹事!”
  金老爷等了一会,只等来了外面侍从的嗫嚅声:“老爷,那位女郎说,她要您亲自前去见她。”
  ……
  贺楼茵抱臂闲闲半倚在黄金台的栏杆上,看着台下众人鱼惊鸟散,她知道,她要找的那人终于来了。
  只是,这人怎么有些眼熟?
  她笑笑说:“多年不见,小金你排面竟这般大了。”
  金老爷听见这熟悉的声音,惊喜抬头,恰好对上一双熟悉的狐狸眼,他的怒容瞬间消失,脸上换成慈爱微笑:“原来是小姐来了。”
  贺楼茵扬着下巴哼了声,“小金你可真是越来越不得了了,排面都比小姐我大了。”
  金老爷挠了挠满是白发的脑袋,干声笑了笑,挥退场内众人,垂首恭敬现在她对面,明明已年逾百岁,此刻竟像个安静听训的小孩子。
  “我要朽木林替我送一封信。”贺楼茵扔出那封并未署名的信件,金老爷弯着腰,伸长双臂恭敬接过。
  “无论山水险阻,拾荒人都要将这封信送到它该到的人手中。”
  “哪怕,那人身在不老城。”
  ……
  贺楼茵送完信后并没有回客栈,反而来到了城主府门口。
  绕了一圈,她找到城主府护府大阵的薄弱之处,足尖一点跃上围墙,却与一个熟悉的人四目相对。
  “你怎么在这里?”她无语问。
  闻清衍的语气也没好到哪去,“你能在这里我自然也能在。”
  贺楼茵眨眨眼:“没想到闻闻也有做贼的爱好呢。”
  闻清衍回敬:“贺楼大小姐不也在做贼?”
  “……”
  闻清衍等了一会,身边人居然没有与他争论,不免奇怪,他用眼角余光望去,见到贺楼茵闪过一丝厌恶。
  但似乎不是针对他。
  过了会儿,贺楼茵说:“我不喜欢被喊作贺楼大小姐。我与贺楼家,没有任何关系。”
  从十六岁那年她将自己的姓名从剑碑上划去后,她就与贺楼家再无牵扯了。
  “知道了。”闻清衍望了她一眼,淡淡说。
  他转换话题,盯着不远处一粗布麻衣的年轻和尚,奇怪道,“烂柯寺的和尚来天荒城做什么?”
  贺楼茵顺着他的视线望去,看见一个闪闪发光的脑袋,不自禁笑出声。
  笑声引起了和尚的注意,他抬头看去,却只看见围墙上两只叽叽喳喳的青鸟。
  和尚疑惑的想:难道是近来压力大,幻听了?
  那边城主府的侍从脚步匆匆过来引路,和尚便没有细究,随着侍从往里去了。
  人走远后,贺楼茵用胳膊肘捅了捅闻清衍的腰窝,“你的道法挺不错啊,居然能瞒住烂柯寺的秃驴。”
  闻清衍骤然收紧腰腹,动作僵硬的往旁边挪了挪,“那是烂柯寺的禅子。”
  “有什么区别?不都是顶着一颗金光闪闪的脑袋。”
  闻清衍觉得与她说不通,他跳过这个话题:“传闻烂柯寺的禅子算力通神,你说,他来天荒城是否也是为了找城主借星罗命盘?”
  贺楼茵懒得猜,直接一把将闻清衍从墙上推落,自己再一跃而下,落地时衣裙荡起的风吹起地上落花,“跟上去看看不就知道了。”毫无不请自来为贼的心虚感。
  闻清衍踉跄了几步,还没来得及稳住身形,突然就被贺楼茵一把扣着腰按在了假山上,后腰抵在坚硬的石头上,痛得抽了口气,他刚想质问她这是做什么,嘴竟被她伸手捂住了。
  “别说话,”贺楼茵面色警惕的透过假山的小洞向外望去,“有人来了。”
  她捂得很用力,闻清衍牙龈吃痛,只得伸手拽了拽她的袖子,眼神示意她将他松开,他保证不出声。
  贺楼茵毫无察觉,她的视线落在那个多年未见仍令她厌恶至极的身影上,按在闻清衍腰上的手不自觉用力抓紧。
  黑暗中,青年眉头皱起,轻轻地“唔”了一声。
  作者有话说: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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  更改了金老爷与贺楼茵之间的人物关系。
  第10章
  光影昏暗。
  假山内部空间狭窄,贺楼茵近乎整个人靠在闻清衍身上。
  她微微侧着头,温热的呼吸洒在他颈侧,闻清衍不适的瑟缩了下肩膀。
  他很想说话,但她的手却死死捂着他的嘴,拇指贴在他鼻间,扑面而来的是她发丝上的海棠花香,闻清衍觉得自己好像要呼吸不过来了。
  不得已,他又扯了扯她的袖子。
  贺楼茵回过头,眼睛瞪他,无声问:做什么?
  她回头的动作恰好让一缕阳光透过小洞映照在闻清衍脸上,金黄的光芒却藏不住他眼尾的薄红。
  闻清衍飞速垂下脑袋,指了指她按在他腰间的手,同时试着去推她捂着他唇的手。
  贺楼茵了然,小声威胁:“我松开后你不准叫。”
  闻清衍点头。贺楼茵这才慢慢拿开她放在他身上的手,只是二人的身体却未能拉出距离。
  原来先前衣裙交叠时,两人身上佩戴的宫绦不听话的缠绕在了一起。
  贺楼茵担心动静太大会引起外面人的注意,只好动作小心的摸索着去解,却不经意触碰到青年温热的指尖。她不解问:“你抓我的手做什么?”
  闻清衍短促喘着气,眼睛通红的望着她:“你简直……简直……”
  简直了半天也没简直个所以为然出来。贺楼茵干脆凝出一道真元,悄然割断缠在一起的宫绦。束缚消失后,她小步往后退了一些,借着微光继续观察廊亭下的人。
  闻清衍手指紧紧攥着断成两截的宫绦,拼命去忘记她方才在他身上留下的触感。他抿了抿唇,等到心绪平静后,压着声音问道:“外面……”
  “人走了。”贺楼茵淡淡说。
  她转身走出假山,闻清衍理好被扯乱衣服后,才跟着她走出。
  “方才是谁来了?”他问,“你这么紧张?”
  “我没有紧张,”贺楼茵纠正,“我只是不想染上不必要的麻烦。”
  她的眉眼间极快闪过厌恶,闻清衍没再问了。他看了看渐渐染上墨色的天空,说道:“来都来了,跟上去看看?”
  贺楼茵点头同意。
  ……
  城主府深处,一片种满了垂丝海棠的庭院中,黄花梨木的桌畔,一中年人与一青年人对坐饮茶,谈笑风生。
  中年人是天荒城城主裴叙之,青年人低着头,闻清衍看不清他的面容。他们二人此刻正蹲在树上,借着繁茂海棠花枝的遮掩,试图探听城主与这位青年人的对话。
  “那位剑客是谁?”闻清衍传音问贺楼茵。
  贺楼茵没好气回复:“一个令人厌恶的人。”
  “与贺楼家有关?”
  “……”
  “恭喜你,猜对了。”贺楼茵皮笑肉不笑说,“但是没有奖励哦。”
  贺楼茵没有想到,时隔多年再次见到贺楼家之人居然是在这种场合。她屏住呼吸,往海棠花中匿了匿身形,面色冷峻的盯着庭院中的人,试图通过口型判断他们在说些什么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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